对 X 最深的印象是 ta 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什么,并且有非常强的执行力。见面的时候就觉得此人(50 岁左右)精力十分充沛、大脑高度活跃,秒杀你交至少 80% 的脆皮大学生。
以及,留意了一下前几天在讨论的每周工作时长问题,ta 说 ta 现在在 Stanford 一周工作 60h。据说这个时长在那里并不算多。
继续这个话题,用 ta 讲述的自己的经历来详细描述一下。
X 之前应该是中山大学的学生,毕业以后拿到了广州那边某医院的一个铁饭碗职位。但是 X 认为自己根本无法适应中国的人情社会,也因为交流经历而无法忍受中国的科研现状,所以毅然辞职出国。如标题中所述,ta 现在在斯坦福并没有稳定教职,而是一年一续的合同(疑似雇佣关系),在国内外都没有社保,退休后也没有退休金,但 X 完全不 care 这些,ta 只想做自己觉得非常有趣的前沿研究(糖尿病相关)。
据 X 说,ta 早年有一次获得出国做交流项目的机会的时候,申到了国家提供的奖学金,签证也通过了,但导师不想放人,因为当时已经派给 ta 的项目还没有做完。项目做完的那天奖学金刚好到期,延期需要导师、各方领导和校长签字。导师非常不高兴自己的优质牛马要走,拒绝帮忙联系校长,ta 就直接自己冲去校长办公室门口要了签名。
第二印象深刻的是 X 到美国之后的经历。一开始老板给 X 发的钱很少,一个月 5k 刀,postdoc 都有 6k 刀以上。美国房租贵(门友吐槽这个的已经不少了),X 最开始得睡地下室。
据 X 说,组里对中国人的歧视情绪非常严重。X 和老板第一次见面,老板就说,“你们中国发的文章 50% 都被撤稿了。”实验室的显微镜坏了,大家首先会怀疑 X。即便不是因为 X,并且 X 最后帮忙修好了显微镜,大家也不会感谢 ta。一个新的课题需要有人做,老板会在问完组里其他人想不想做、并得到否定答案以后,最后才问 X。
我说,为什么不和老板争这些问题呢?中国科学家那么多,为什么你一定就要是被撤稿的 50%?2016 年最离谱的造假丑闻还不是日本人闹的?X 说,ta 的时间就那么多,ta 有很多事情要做,没有必要把精力花在和老板争辩上。
X 说,只有一次,ta 实在受不了了,对老板说,“you are a bad person, you are a very bad person.”。老板闻言很惊诧,问为什么。X 说,“我不想花时间和你解释,因为和你解释了以后我这一周都会情绪不好,我情绪不好就没法正常工作,我们产出就会少,你想要哪个?”老板沉默了十分钟以后又跑去找 X,说他还是想要个理由,X 拒绝。一个月以后,项目告一段落,老板又去找 X 要理由,X 就把老板的各种歧视行为狠狠地数落了一通。据说当时老板的头低得很低,非常非常低。组里人后来吐槽说,X 是第一个敢和老板吵架的人。
这个故事是本鼠感到最震撼的一集,X 把我以前只在 science fiction 里读到的那种痴迷学术和 strong minded 的疯批科学家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。家里老人重复了好几次一句话,“你真是个疯子”。
第三点是 X 非常非常会提供情绪价值,应该有受了西方文化不少熏陶的缘故。三个小时里变着法把家里的两个长辈夸了无数遍,各种角度各种句式地夸,并且很会用恰当的肢体接触传递情绪。
也夸了我,但 X 毕竟第一次和我见面,跟我的话少一点,但也把本鼠夸得有点飘。
我最后说:你别夸(我对家里的长辈的称呼)了,都要给夸迷糊了。
X:没事,迷糊了就睡觉,睡觉好
哦对,想起来一个,关于 X 一些对美国祛魅的感想。
X 的配偶(下面记为 Z)之前一直有个美国梦(据说世界各地的人都有美国梦),X 就把 Z 接过去在美国住了一阵。Z 实地体验以后表示狠狠地被下头了。
首先,一个不止 X 提到过的问题,就是美国现在依然有很多人歧视有色人种。其次,X 有一次和老板在课题思路上发生矛盾,X 希望听取各参与人员的建议,而老板则认为“历史上杰出的发明都不是团队合作结果,因为中国是注重集体主义的国家,所以你才会这么想”。种族和文化不同带来的阻力是确实存在的。
另外,还有两件小事。一次是 X 和 Z 开车在路上,路口转弯时突然碰到一个窜出来的行人,X 迅速停车并挥手致意让此人通过,行人直接大吼“你是撒旦的孩子”;另一次是他们住一间公寓,因为没有注意使用条款,用电热水壶烧水的时候把房子搞跳闸了,两个人去找房东的时候房东直接破口大骂。这两件事都把好脾气的 Z 吓得不轻,最后表示自己还是想在国内安心养老。